他出现了,就在舱门完全洞开的光影中。比起记忆中那个在格鲁夫-九星上,在那人类的废墟中带领着兵团挣扎求存、在赫斯佩拉力挽狂澜的男人,他确实清瘦了些许,脸颊的线条更加硬朗,带着明显历经长久折磨的痕迹。
身上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星界军军官制服,扣子随意地敞开着,露出里面同样不算崭新的衬衣。
最显眼的,是他手腕上那副闪烁着微弱能量光泽的重力拘束装置。
然而,这一切的狼狈,都被他脸上那灿烂的、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所掩盖。
隔着一段距离,他一眼就锁定了瓦尔拉,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和炽热的光芒。
他甚至毫不在意两旁比他高出近两个头、全副武装的审判官私兵,高高举起被拘束的双手,像个终于放学见到家长的孩子一样,朝着她用力地、大幅度地挥舞着,笑容越发张扬。
那一刻,瓦尔拉猛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,下颌线收紧,强行将某种她不愿承认的、温热酸涩的液体逼退回去。
十五年……整整十五个标准泰拉年!
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,她随着赫斯佩拉星第一步兵团在星海间“流浪”,参与了无数场大小不一的战役,清剿过异形残余,镇压过因此番剧变而滋生的异端教派。
她以铁腕和坚定的信仰管理着军团,军衔随着战功累积,肩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。
这一点在伊格纳特老政委魂归黄金王座后尤为明显。
但无论战事多么紧张,军务多么繁忙,只要稍有喘息之机,她都会利用一切渠道,向途经之地的贵族、地方防御部队、行商浪人,甚至是远离帝国光辉的蛮荒世界游民,反复询问同一个问题。
“你们是否见过一个男人?黑发,个头不算高,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,但强得离谱,行事风格……呃,非常接近绿皮。不,我找的不是畸形的绿皮,我说就是普通的人类!是明显到最标准的人类骨骼模板框架的人类!”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希望一次次燃起又熄灭。直到……
13点13分,张远被两名审判官私兵一左一右“架”到了瓦尔拉面前。
那重力拘束器在他手腕上显得像个可笑的玩具。
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没心没肺的微笑,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瓦尔拉,仿佛在说“看,我回来了”。
望着他这熟悉的表情,瓦尔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:“还是那么恶趣味,明明对他而言,那所谓的重力拘束器,恐怕连塑料圈都比不上。”
这念头让她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。
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五天前。
当时,刚刚结束一次外围清剿任务、跟随军团主力返回赫斯佩拉星休整没多久的她,突然被赫克特·瓦洛团长和伊利亚·瑞卡兹副团长匆匆找到。
两位团长脸上罕见的急切让她心头一紧,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危险事故。
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,但脑中已经风暴迭起。
她赶忙询问:“二位团长如此慌张,是星系内哪颗附属星球发生叛乱了?还是以前的那支虫巢舰队又卷土重来了?……又或者是……帝国中央终于无法容忍我们这颗资源丰富的星球的特殊地位,决定收回免税特许,甚至要追究责任了?”
想到最后一个可能,她的指尖都有些发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