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念推着陆景深的轮椅,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国营饭店的大门。
饭店里的客人和服务员,看到他们这一对“组合”,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。一个穿着破旧、却掩不住清丽的瘦弱姑娘,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、面容冷峻、气场强大的男人。
陆景深常年身处军营,后来又因伤退役,自尊心极强。被这么多人用探究和怜悯的目光注视着,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,握着轮椅扶手的手,又攥紧了几分,脸色也愈发冰冷。
然而,苏念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目光。
她径直找了一个靠窗的、干净的角落坐下,拿起桌上的菜单,看都没看价格,就用一种极其豪迈的语气,对那个有些怠慢的服务员说道:“同志,点菜。”
“红烧肉,糖醋鱼,再来一个肉沫炖蛋,一个炒青菜,米饭……先来四碗。”
她点的,几乎全是这个年代最“硬”的菜。
那服务员都被她的豪气给镇住了,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:“同志,点这些菜可不便宜,还要不少肉票和粮票,你……”
苏念没有跟她废话,直接从口袋里,将钱卫国给的那沓崭新的“大团结”、粮票和肉票,往桌上“啪”地一放。那副财大气粗的样子,瞬间堵住了服务员所有未尽的质疑。
“上菜吧,麻烦快点。”苏念淡淡地说道。
很快,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,被端了上来。
油光锃亮、肥而不腻的红烧肉,酸甜可口、外酥里嫩的糖醋鱼……这些后世的家常菜,在这个年代,却是普通人家过年都未必舍得吃的美味佳肴。
苏念拿起筷子,第一块肉,没有夹给自己,而是夹到了陆景深面前的碗里。
“吃吧,”她看着他,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,“今天你也是功臣,拖着那么大一头猪走了那么远,辛苦了。”
陆景深看着碗里那块颤巍巍的、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烧肉,身体微微一僵。
他已经不记得,自己有多久,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。更不记得,上一次有人给他夹菜,是什么时候了。
他沉默着,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低下头,将那块肉,送进了嘴里。
入口即化,满口肉香。那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那颗因为伤痛和绝望而早已变得麻木冰冷的心,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、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暖,轻轻地烫了一下。
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安静地吃着。苏念不断地给他夹菜,仿佛要将他这段时间亏空的身体,全都补回来。而她自己,也毫不客气,风卷残云般地解决着桌上的饭菜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温和的声音,在他们桌旁响了起来。
“两位,不介意我坐下聊几句吧?”
是钱卫国。他端着一杯茶,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。
“钱经理,请坐。”苏念大方地邀请道。
“小同志,我真是越看你,越觉得你不简单啊。”钱卫国坐下后,开门见山地说道,眼神里充满了欣赏。他的目光,无意间落在了苏念那只抬起来拿杯子的手臂上。虽然经过了神泉水的治疗,但那道被野猪撞伤后留下的伤疤,还是留下了一道极淡的、粉色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