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展开羊皮纸,目光如电,大脑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,一目十行,短短几秒钟内,就将这一叠,叠起来厚度足有半米高的,羊皮纸上的信息全部刻录进了脑海。
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。
前面一部分,每一行简洁冷酷的文字,都代表着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世界,一个被莫尔斯·阿普德·奥萨为了他的“戏剧”而牺牲、彻底湮灭的星球。
而后面一部分,则记录了从过去到现在,银河中某些星球突然爆发的、源自混沌四神的灾难。
而这些爆发地点,通常都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点——当地的灵能者或特定仪器,都曾在灾难发生前,于亚空间的涟漪中,窥见到张远与四神联军战斗的破碎画面或回响。
张远握着羊皮纸的手指微微用力,指关节在他自己的力量作用下,变得有些发白。他沉默了片刻,才声音干涩地开口:“……根据这些报告的连续性和指向性,这些……肯定不是全部吧?为了那场‘戏’,为了我……到底牺牲了多少?”
尼欧斯静静地注视着他,那双古老的眼眸中无悲无喜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。他缓缓地、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:
“在这片浩瀚的银河里,有百分之一的星光,因你而不再明亮。”
“……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张远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手中的羊皮纸仿佛重若千钧。
那冰冷的数字背后,是无数生命的哀嚎,是无数世界的终结。
一种沉甸甸的,名字叫做负罪感的东西,悄然漫过他的脖颈,仿如扼住他的咽喉一样,让他只能沉默的站在那里。
“太多了,这回真的太多了……”张远在那里默默的想道,他不是不允许牺牲,只是这回的数字真的再一次超乎了他的想象。
“行了,别想那么多了,傻小子。”
尼欧斯走上前,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,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近乎“温和”的意味。
“将来该让你扛起责任的时候,命运自然会把它压在你的肩上。但现在,这些过于沉重的、跨越光年的罪责,还不是你一个人能胡乱扛起来的时候。”
在又补了一句话后,你又是抬头,仿佛透过用作防护的层层壁垒,直看星空,继续跟张远说道:“你要知道,人类帝国如今在这黑暗的银河中,就是这样一幅景象——每时每刻,都可能有一个世界在战火、异形或混沌的侵袭下熄灭。又每时每刻,都可能有一个新的世界被发现、被殖民,或者一个迷失的世界重新回归帝国的怀抱。一来一去,被彻底毁灭的星球数量,远超你此刻的想象!而归附帝国的世界数目,也同样庞大到足以让你瞠目结舌。你看到的,只是这片残酷星海的一个缩影。”
张远抬起头,眼中带着一丝不甘和质问:“……你就没有尝试去阻止他吗?阻止莫尔斯?”
“怎么阻止?”
尼欧斯反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,不知是针对张远的天真,还是针对自身的无力。
“又有什么理由,或者说,以什么样的‘身份’和‘力量’去阻止?孩子,站在你面前的,并不是那个端坐于黄金王座之上、汇聚了人类万年信仰的人类口中的‘神’,也不是那个曾经几乎统一银河的‘帝皇’。我只是那个狂妄自大的傻逼玩意儿,在走向最终结局前,不小心遗落的一缕残魂,一个逐渐黯淡的侧面。”
他指了指脚下的大地,以及远处那庞大的死灵遗迹:“我来到这里的目的,是评估、研究、并尝试理解我们脚底下这个古老而恐怖的造物。想办法从中挖掘出能为帝国创造更大赢面、为人类争取更多生存希望的技术或知识。而除此以外……”
尼欧斯的目光再次直视张远的双眼,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宇宙本身:“……那个被困在由巨石和无数灵魂熔铸而成的永恒刑具上的怪物,并没有赋予我除此以外的力量,让我有能力去干涉一个游离于命运长河之外的特殊恶魔的‘艺术创作’。而坐在王座上的那个‘我’……甚至连他自己,还能保持多久的‘自我’意识,还能控制那浩瀚如星海般的力量多久,都无法确定。”
“……”
望着再度陷入深深沉默,被庞大信息和沉重的现实攻击的稍微有些失神的张远,尼欧斯知道需要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。
他主动转移了话题,声音也提高了一些,带着一种试图引起兴趣的语调:
“好了,别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、暂时也无法改变的‘有的没的’了。换个轻松点……或者说,换个更能让你感受到‘希望’的东西聊聊吧。比如说——”
他张开手臂,仿佛要拥抱整个遗迹,语气中带着一种即使是他也难以完全掩饰的惊叹:
“——咱们脚底下和面前的这个大家伙!这座太空死灵留下的遗迹!相信我,它的用处和其中蕴含的可能性,真正意义上地超乎了你我的想象!这或许是黑暗未来中,为数不多的、真正明亮的火花之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