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别了两位老部下,张远独自一人在基地边缘漫步。
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种异常所吸引——从他与瓦尔拉分开的那一刻起,就有一缕极其诡异、仿佛具有生命般的阳光,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,始终若有若无地映照在他前进的路线上。
最终,那光线的指向汇聚向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地方——那座庞大、神秘、疑似属于太空死灵的遗迹。
与他记忆中初次见到时,被茂密原始的树林所覆盖的景象完全不同,此刻的遗迹区域已然大变样。
高耸入云的黑色金字塔状建筑被层层叠叠的帝国工事所包围。
临时架设的聚光灯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。
无数身着红色长袍的机械教神甫和技术神仆如同忙碌的工蚁,在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和设备间穿梭,嗡嗡作响的伺服颅骨和轰鸣的工程机械噪音交织成一片。
原本可以用开阔来评价的地带,此刻被各种临时建筑、防御工位和祈祷幡旗填得满满当当,显得异常拥挤和喧闹。
张远微微皱眉,刻意避开了前方那熙熙攘攘、充斥着机油味和二进制圣歌的人群。
他凭借着某种直觉,绕到了遗迹一个相对偏僻的侧面。
这里与远处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,异常安静,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嘈杂都隔绝在外,甚至连一个机械教的成员都看不到,空荡得有些诡异。
他停下脚步,目光扫过那片寂静的区域,用一种笃定的、近乎陈述的语气,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低声说道:
“所以,尼欧斯,是你吗。”
空气中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,仿佛光线被无形地扭曲了一下。
紧接着,一个身着朴素灰色长袍、身形高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的身影,如同从阴影本身中剥离出来一般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远面前。
正是帝皇的人性碎片之一——尼欧斯。
他看起来比十几年前没有什么不同,但张远却总觉得面前这个叫做尼欧斯的人变得更加更加沧桑,更加疲倦。
那张以前看过去勉强还有一些人样的脸,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惨白和倦怠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承载着与他面容完全不相符的的重负:
“是的。或者说,除了我这个躲在这里研究这个‘古董’的家伙,还能有谁?”
他的声音平稳,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。
“如果这地方能够有其他的、不长眼的家伙随便闯进来,”
尼欧斯补充道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话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,“那我只能把这里的一切,甚至是这整颗星球,连同那些不该对此地好奇的混蛋们,一起从这个宇宙里彻底抹去的。”
张远嘴角抽搐了一下,忍不住吐槽道:“我的帝皇大人呐!这怎么十几年没见,你说话的风格变得更可怕了?人性这东西……就这么不堪消耗吗?”
尼欧斯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落寞与无奈:“那你以为呢?说到底,张远,此刻站在你面前的‘我’,也只不过是曾经那个叫做尼欧斯的人,在无尽燃烧中所残存下来的一小片碎片而已。你指望这点残余的‘人性’,还能在对抗黑暗的永恒战争中,坚持多久不磨损,不消散?”
张远沉默了片刻,决定换个话题:“好吧,那咱们聊点实际的,别一上来就这么沉重。从我失踪,到我在科摩罗……‘脱困’,这整件事情里面,你到底掺和了多少?或者说,你知道多少?”
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尼欧斯微微抬眼,那双仿佛能看穿时空的眼眸对上了张远的视线:“从这个问题开始?”
“当然!”
张远语气肯定,“我必须知道那四坨宇宙级的大便,到底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,在我身体里、或者我的命运里,埋了多少恶心的后手。否则,万一将来在某个关键节点突然爆炸,那乐子可就大了!”
“关于这一点,你倒不必过于担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