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远皱起了眉,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赞同,甚至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、源自另一个世界的道德感:“上校,咱们毕竟是帝国的兵团,是来保护…或者至少是‘收复’这里的。既然这里的百姓是‘良民’,没那么多糟心事,我们难道不该合作吗?公平交易,或者至少用征调的方式?何必用这么…过分的手段…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凉的行商浪人戒指,似乎想从中汲取一点平静和底气。
“啧,”瓦洛上校打断他,嘴角难得地扯出一丝调侃的弧度,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似乎都柔和了一点,“看来瓦尔拉政委最近确实把你管教得太严了,格鲁夫—9上最霸道的‘第一突击排排长’,‘便民集市’的实际掌控者,竟然能说出这么…温柔的话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瞬间身体僵硬、脸颊微微泛红的瓦尔拉。
张远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坐得笔直、拳头在桌下握紧、脸色愈发红润的瓦尔拉,嘟囔道:“不是…这跟她有什么关系?我是觉得没必要…”
“行了,不说这个。”瓦洛摆摆手,恢复了严肃,“任务已经明确。各连队立刻开始整理装备,熟悉环境。另外,军务部和海军那帮混蛋在回执里‘慷慨地’宣布,除那艘被迫停留在赫斯佩拉上、状态尚可的运输舰及其护卫机外,轨道上那些被泰伦舰队击毁后、几乎成了固定空间站的运输舰残骸,及其搭载的所有空天武器平台(虽然大部分估计也故障了),全部移交给我兵团处理。当然,也包括那些倒霉的、来这一趟就彻底出不去的舰长和驾驶员们。还有个‘好消息’,根据法尔-07贤者和我军两位机械神甫的测算,那些被击毁的舰船在双卫星引力的作用下,将在两天内坠落此地。依照帝国行政部和军务部的说法,这些‘天降遗产’,全都归我们所有。”
他的目光转向张远,特意加重了语气:“张远少校,回收和利用这些残骸的事情,交由你的部队负责。特别是法尔-07贤者,我相信这位‘专业人士’会很好地利用这些资源(让懂技术的人去弄,你小子别瞎搞搞炸了!)。”他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。
张远眼睛微微一亮,但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,随意地挥了挥手,眼神却已经开始闪烁算计的光芒:“知道了,知道了(嗯嗯嗯,你看我听不听?好东西肯定先拆…先研究一下!这么多‘原材料’…)。”
“处理好各项事务后,统一向我汇报。在与本地势力完成正式接洽后,我会下令所有部队逐一分组,然后按序列进入指定的地下堡垒城镇驻扎。现在,全体都有,解散,开始行动!”
……
进入被称为“磐石之心”的地下堡垒城镇时,来自格鲁夫-9和赫利俄斯-普莱姆的士兵们几乎看呆了,仿佛一群刚进城的土包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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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气湿润而温暖,混合着泥土、植物、牲畜粪便和某种烘烤谷物的复杂气味。宽阔的走廊并非冰冷的金属或岩石,而是覆盖着一种柔韧的、类似合成材料的生物基质涂层,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人工开凿的小型洞窟。
一种羽毛呈现哑光灰色、偶尔在移动中折射出环境色光芒的小鸟——“闪光羽禽”——在这些洞窟里钻进钻出,发出轻微的咕咕声,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装备奇特、风尘仆仆的士兵。几只羽毛格外鲜艳的甚至大胆地落在一些士兵的肩头或枪管上,歪着头啄食上面沾染的、可能含有营养的尘埃。
来往的本地平民大多面色疲惫但眼神沉稳,带着一种长期在压力下生活形成的坚韧。他们穿着用粗糙神经麻纤维和鞣制皮革制成的衣物,许多人乘坐着一种奇特的生物——苔原犰狳牛。
这种中等体型的牲畜步伐沉稳,背部长着板块状的骨甲,上面自然生长着一层厚厚的、发出幽蓝色微光的“卡吕普索苔藓”,让它们看起来像移动的小型草垛或长满苔藓的岩石,为昏暗的地下环境提供了些许照明。车轮压过路面,有时会碾碎一些从墙壁缝隙中生长出来的、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真菌,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
瓦尔拉政委看着手下士兵们那副虽然努力保持队形、但眼珠子却不够用、不断四处张望的“土包子”模样,忍不住抬手抚额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(帝皇在上,这帮家伙的表现简直像从来没进过有顶棚的房子!)而更让她血压升高的是他们的指挥官——张远少校本人。
他几乎完全脱离了行军状态,像个第一次进动物园的孩子,东瞅瞅,西看看。一会儿蹲下来研究墙角的发光苔藓,差点被一只路过的、背着沉重油料果桶的尘海掘地兽(一种大型多足节肢动物,外皮厚实粗糙得像岩石,发出低沉的咕噜声)踩到脚;一会儿又试图去摸一头苔原犰狳牛背上发光的苔藓,被那牲畜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,糊了一脸湿气;他甚至掏出数据板,对着一种从天花板缝隙垂落下来的、流淌着琥珀色汁液的坚韧藤蔓——铁泪藤——拍个不停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这玩意儿看着和藤枝似的,不知道能不能吃?汁液闻着有点甜,不知道能不能酿酒?”跟在他身后的凯文面无表情,但独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无奈,而瓦里克斯则嘎吱地转动着他的机械臂,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可能改造成武器的东西,嘴里嘟囔着“这甲壳够硬实…”“这藤蔓够韧…”
唯一让瓦尔拉稍感欣慰的是,尽管指挥官如此丢人现眼,他麾下第五、第十、第十三连的士兵们却展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。
他们没有像其他连队的一些士兵那样,在得到“原地待命但可有限活动”的命令后就开始交头接耳、四处散开围观。
这三个连队的士兵们仿佛脚下生了根,在透过复杂的光折射系统导入地下的、模拟自然的光线照射下,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,军姿挺拔,眼神锐利地警戒着四周,对周围的奇景似乎视若无睹。他们身上那些充满废土朋克风格的魔改装备、沾满异星尘土的军服,与笔挺的军姿形成了一种怪异而充满威慑力的协调感,仿佛一群随时准备撕碎美好幻象的战争野兽。
本地平民们远远地看着,低声议论着,声音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形成细碎的回音。
“看那些兵…和其他老爷兵不一样嘞…”一个脸上布满皱纹、牵着犰狳牛的老农小声对同伴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和好奇,他粗糙的手抚摸着犰狳牛粗糙的骨甲,“瞧他们站的那架势,跟扎了根的铁树似的。”“吓人得很…”一个抱着装满窃贼阴影豆的篮子的妇女,有些害怕地绕开第十连士兵身边那台看起来像是用破烂焊成的、却有着巨大炮管的“装甲”载具,“你看他们那枪,比咱‘根与犁’的老爷们用的都大,还歪歪扭扭的,看着就邪性…”“听说他们是刚从天上下来的,帝国派来打虫子的…”一个年轻人靠在墙边,眼神复杂。“帝国还记得我们?”另一个声音带着怀疑,“…但愿他们真能打吧…别再像上次那些海军老爷一样,扔下点打不响的枪就跑了…”“嘘!小声点!当官的出来了!”有人提醒道。
他们的议论声中,好奇多于热情,期待中夹杂着担忧和过往的失望,如同这地下堡垒的光线,明暗交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