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下源自荒原核心的暗金搏动,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,在这片死寂的龙骨坟场激起了千层浪。空气中原本缓慢流淌的龙气骤然变得狂躁,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冰河,发出低沉的、带着古老韵律的呼啸。无数巨大骨骸构成的穹顶嗡嗡震颤,簌簌落下细密的、闪烁着蓝白色磷光的冰晶尘埃,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为那远方的苏醒而战栗。
程安怀中的孩子,反应远比这环境的异变更加强烈。
那一下抽搐之后,他小小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。温玉般的微暖被一种灼人的高温取代,皮肤下淡金色的血脉经络贲张凸起,如同有无数细小的金蛇在皮下疯狂游走。他心口那暗蓝光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,几乎连成一片令人目眩的蓝色光轮,中央的紫金核心剧烈搏动,每一次收缩舒张,都引动四周的狂躁龙气形成微型的能量旋涡,被强行吸纳进去。
更可怕的是那猩红煞印!
它不再仅仅是颜色深邃,而是如同活物般从光晕中凸显出来,扭曲、蠕动,散发出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暴戾气息!那猩红的光芒甚至暂时压过了暗蓝光晕与紫金核心,将孩子半边胸膛都映照得一片血红。丝丝缕缕带着不祥气息的红色能量,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触须,开始尝试沿着那些贲起的淡金色血脉向上蔓延,所过之处,孩子的皮肤下便留下一道道灼烧般的暗红色痕迹,仿佛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!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
孩子紧闭着眼,喉咙里发出痛苦的、压抑不住的呜咽,小小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,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,瞬间又被自身的高温蒸发。他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脚,力量大得惊人,程安几乎要抱不住他。
“坚持住!小家伙,坚持住!”程安半跪在地,将孩子紧紧箍在怀里,试图用自己相对温和的罡气去安抚那暴走的力量,但他的内息甫一进入,就如同溪流汇入沸腾的岩浆,瞬间被同化、蒸发,甚至引来了那猩红煞印更加激烈的反扑,一道血芒顺着他的内息回路反向窜来,震得他手臂发麻,气血翻腾!
他不敢再轻易尝试,只能徒劳地抱着孩子,感受着那具小身体里正在进行的、凶险万分的拉锯战。一方是源自龙骨晶核、受到远方暗金心脏召唤而彻底激发的浩大龙魂,另一方则是如附骨之疽、阴狠诡谲的未知煞印。孩子的意识被夹在中间,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,随时可能被撕碎。
洞口外,那具黑冰影卫依旧保持着跪姿,但它的姿态与之前完全不同。它不再低垂头颅,而是微微扬起,空洞的眼眶“望”向荒原核心那暗金光芒亮起又隐没的方向,魂火剧烈地燃烧、跳跃,传递出一种混杂着激动、臣服、以及一丝……困惑的情绪。
它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“君主”体内那两股截然不同、正在激烈冲突的力量。属于龙魂的威严与纯正让它本能地敬畏,但那猩红煞印的污秽与暴戾,却又让它那简单的守护逻辑产生了紊乱和排斥。
它的头颅微微偏转,魂火的焦点落回了洞内,落在了程安和挣扎的孩子身上。那冰冷的注视中,原本的温顺与守护之意,似乎掺杂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审视与迟疑。
程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影卫这微妙的变化,心头警铃大作。这具骸骨的忠诚是基于对纯粹龙魂的认可,一旦它判定孩子被那煞印“污染”,或者状态极度不稳定,它的行为将无法预测!
必须做点什么!
他猛地想起那龙髓灵液。那东西蕴含着精纯的生机与龙气,或许能助长龙魂,压制煞印!
他立刻取出盛放灵液的冰玉容器,也顾不得稀释,小心翼翼地掰开孩子紧咬的牙关,将数滴乳白色的灵液滴入他口中。
灵液入喉,如同甘霖落入干涸的土地。孩子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,心口那暗蓝光晕的光芒陡然大盛,旋转速度再上一个台阶,更加疯狂地汲取着洞穴内外狂躁的龙气。那淡金色的血脉经络也明亮了数分,游走的“金蛇”似乎得到了助力,暂时将向上蔓延的猩红触须逼退了几分。
孩子痛苦的呜咽声稍稍平息,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。
有效!
程安心中一喜,正准备再喂几滴。
然而,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那被暂时逼退的猩红煞印仿佛被激怒了,它不再满足于在孩子胸口与龙魂争夺,那凸起的印记中心,猛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!
没有血液流出,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、散发着纯粹毁灭与癫狂意味的暗红光束,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,猝不及防地从那裂缝中激射而出,目标并非程安,也不是孩子体内的龙魂,而是——洞口那具正在审视这里的黑冰影卫!
这煞印,竟似乎拥有某种独立的意识,感知到了影卫的迟疑,主动发起了攻击,要么将其污染,要么……激怒它!
“不好!”程安瞳孔骤缩,想要阻拦已然不及!
那暗红光束速度快得超越视觉,瞬间便穿透了洞口的蓝色光膜,直刺影卫的头颅!
一直保持静止的影卫,在那暗红光束及体的前一刻,动了!
它那黑冰骨骼上原本内敛的玄奥纹路瞬间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,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、更加纯粹的寒冰之力爆发开来,在它身前形成了一面晶莹剔透的、布满古老龙语符文的冰晶盾牌虚影!
“嗤——!”
暗红光束狠狠撞在冰晶盾牌上,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、仿佛热油浇上寒冰的腐蚀声。那凝练的毁灭性能量疯狂地侵蚀着冰晶盾牌,蓝白色的光芒与暗红色的邪光激烈交织、湮灭。
影卫眼眶中的魂火第一次显露出了愤怒的情绪!它那简单的逻辑似乎终于做出了判定——这污秽的力量,正在攻击守护者,正在亵渎这片圣地,正在……伤害它与“君主”之间的联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