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亲王等人联名上奏请立“皇太弟”的举动,如同一瓢冷水浇进了滚油里,瞬间在朝野上下激起了巨大的波澜。虽然皇帝只以“不准”二字强硬驳回,但这股暗流并未平息,反而在私底下涌动得更加汹涌。所有人都能感觉到,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。
陈默很清楚,这是安王势力在试探,在施压,甚至可能是在为最后的摊牌做准备。他不能再等,必须在对方完全准备好之前,主动出击,打乱他们的阵脚!
次日大朝会,气氛格外凝重。丹陛之下,文武百官肃立,许多人眼观鼻,鼻观心,但眼角余光却都不自觉地瞟向站在宗室班列首位,依旧称病告假多日、今日却罕见出席的礼亲王,以及站在他对面,面色冷峻的皇帝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例行议事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进行完毕,眼看王德发就要宣布散朝,陈默却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:
“众卿且慢。朕近日翻阅北境旧档,偶有所得,心生一惑,想请教诸位。”
众臣心中一凛,知道戏肉来了,纷纷打起精神。
陈默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礼亲王身上,缓缓道:“当年先帝北征,于鹰嘴峡遇伏,龙驭上宾,实乃我大雍之痛。然,朕观当年战报细节,先帝所率乃百战精锐,斥候遍布,何以竟对北漠大军埋伏毫无察觉?以致陷入绝境?”
这个问题极其敏感,涉及先帝死因和当年军务,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。礼亲王眼皮跳了跳,没有作声。
一位老将军出列,沉声道:“回陛下,战场之事,瞬息万变。北漠狡诈,善于隐匿,加之鹰嘴峡地势复杂,当年或有疏忽,亦未可知。”
“疏忽?”陈默轻轻重复了一句,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,“或许是。但朕还发现一件蹊跷之事。当年负责督办前线御寒药酒,并亲自呈送先帝御前的督粮官,安王府长史贾文和,在先帝‘驾崩’后不久,便意外坠马身亡了。诸位爱卿,不觉得……太巧了些吗?”
“贾文和”这个名字被抛出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!许多不知内情的官员面面相觑,而一些知情的、或者与安王府过往从密的官员,脸色瞬间就变了!
礼亲王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,他忍不住开口道:“陛下!贾文和身亡乃是意外,刑部早有定论!陛下此刻旧事重提,意欲何为?莫非是要怀疑安王殿下不成?安王殿下乃陛下亲叔,多年来忠心体国,礼佛修身,岂容无故猜忌!”
他这话,看似维护安王,实则是在给皇帝扣上“猜忌宗亲”的帽子。
陈默并不动怒,反而点了点头:“皇叔所言极是。安王叔乃朕之至亲,朕亦不愿相信与此事有涉。故而,朕近日寻得一位故人,或许能帮朕,也帮安王叔,澄清一些事情。”
他拍了拍手:“宣,太医令孙思邈。”
孙思邈?!
听到这个名字,不仅礼亲王脸色大变,许多老臣也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!孙思邈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,早已多年不问世事,皇帝突然宣他上殿做什么?
很快,身穿陈旧官袍、须发愈显苍白的孙思邈,在内侍的引领下,颤巍巍地走进了大殿。他不敢看任何人,径直走到御阶之下,噗通跪倒,以头抢地。
“老臣……孙思邈,叩见陛下。”
“孙太医令请起。”陈默语气平和,“朕今日宣你,是想问你一件事。当年先帝北征,你曾随军侍奉。关于先帝所饮用的御寒药酒,你可还记得什么?”
孙思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伏在地上,声音带着哭腔:“陛下……老臣……老臣有罪!老臣……不敢说!”
“朕恕你无罪。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只需,据实而言。”
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孙思邈身上。
孙思邈仿佛下定了决心,猛地抬起头,老泪纵横,嘶声道:“陛下!老臣今日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,也要说出实情!当年……当年先帝所饮药酒,确实……确实被人动了手脚!其中混入了一种极为隐秘的混合剧毒!先帝……先帝并非完全伤于敌军之手,乃是……乃是先中剧毒,而后才……才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!
轰!
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!惊呼声、抽泣声、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!
先帝是被毒死的?!不是战死的?!
这简直是石破天惊!弑君!这是十恶不赦之首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