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人心惶惶、新旧观念激烈碰撞的当口,皇后苏玉衡,在一个午后,被太后召去了慈宁宫。
慈宁宫内,檀香依旧,太后的气色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些,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,却似乎更浓了。她看着恭敬行礼的苏玉衡,没有立刻让她起身,而是沉默地捻着佛珠,目光落在皇后那张平静无波、却隐约透出几分坚毅的脸上。
良久,太后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:“皇后,近日皇帝推行新政,动作频频,朝野上下,议论纷纷。你这后宫之主,可知外界如何评说?”
苏玉衡心头微凛,知道这是太后借着由头,要敲打自己,或者说,敲打皇帝了。她垂眸,语气恭谨而平稳:“回母后,臣妾身处深宫,于前朝之事所知有限。只知陛下夙兴夜寐,一心为社稷百姓操劳。日前‘慈恩义卖’,亦是为解陛下之忧,尽臣妾本分。”
“本分?”太后轻轻重复了一句,语气莫名,“你的本分,是统领六宫,为皇帝绵延子嗣,安定内宅。前朝之事,自有皇帝与大臣们操心。我听说,那‘考功簿’一出,多少老臣夜不能寐,人心浮动。皇帝年轻气盛,锐意革新是好事,但过刚易折,水至清则无鱼啊。你这做皇后的,有时也该在皇帝身边,多劝谏着些,讲讲这‘中和’之道,莫要让他……把这朝堂的人心,都折腾散了。”
这话语,看似关切,实则重若千钧。既点明了皇帝新政引发的反弹,暗示皇后之前的“义卖”有干政之嫌,更将“稳定朝局”的责任,隐隐压在了皇后身上。
苏玉衡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,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。她知道,这不仅仅是太后的意思,更是背后那些因新政利益受损的宗室、勋贵乃至部分老臣,通过太后向她,也是向皇帝传递的信号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,目光清澈而坚定,迎上太后的视线:“母后教诲,臣妾谨记。然,臣妾以为,陛下所为,非为折腾,实为刮骨疗毒,壮士断腕。安王之乱,殷鉴不远。若因顾忌人心浮动,便纵容庸碌、姑息养奸,只怕他日动荡更甚。臣妾愚见,陛下之心,在于长远。至于朝堂人心……若心中无愧于朝廷,无愧于百姓,又何必畏惧一把公正的‘尺子’呢?”
她语气不卑不亢,既维护了皇帝,也委婉地顶回了太后的“劝谏”。
太后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,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片刻。她看着苏玉衡,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媳,此刻展现出的棱角与主见,让她感到有些意外,也有些……不悦。
殿内的气氛,一时变得有些凝滞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名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匆匆而入,面带急色,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太后的脸色骤然一变,握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,失声低呼:“什么?!”
苏玉衡心中一动,垂首不语,耳朵却仔细捕捉着那边的动静。
那太监的声音虽低,但几个关键词还是隐约飘了过来:“……礼亲王……在府中……晕厥……太医已过去……”
苏玉衡的心猛地一沉。礼亲王,在这个敏感的时刻,突然晕厥?
是巧合,还是……又一次以“病”为名的政治表态,甚至是……更激烈的反抗前兆?
太后已然起身,脸上再无方才的从容,只剩下惊怒与担忧,她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苏玉衡,挥了挥手,语气带着一丝烦躁:“你先退下吧。”
“臣妾告退。”苏玉衡行礼,缓缓退出慈宁宫。
走在长长的宫道上,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笼罩在暮色与檀香烟气中的宫殿,心中波澜起伏。
皇帝的“kpi”大刀刚刚举起,太后的敲打便如期而至,而礼亲王的“晕厥”,更是给这本就复杂的局面,添上了一层浓重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阴影。
这前朝后宫的暗流,似乎随着改革步伐的加快,也变得愈发汹涌了。
陛下,您的这把“尺子”,真的能量出这天下的忠奸,压下这所有的反对之声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