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描述得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,尤其是想到那麻酱的香味。
沈清月听着他的描述,想象着那副场景,眉头微微蹙起。铜锅子?涮羊肉?这听起来……甚是粗犷,与宫廷饮食的“食不厌精脍不厌细”相去甚远。
“陛下,”她委婉地提醒,“御膳乃是由光禄寺和御膳房按祖制操办,讲究的是调和五味,滋养龙体。您说的那种吃法……恐于礼不合,也过于油腻,有损圣躬。”
又是祖制!又是礼合!陈默一阵烦躁。他算是明白了,在这地方,想干点啥,头上一准顶着“祖制”这座大山。
“祖制祖制,老祖宗就没点新花样吗?”他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,随即看向沈清月,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劲头,“皇后,朕不管你合不合礼制,朕现在就想吃口热乎的、有味的!你就说,御膳房能不能做吧?”
沈清月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、近乎孩子气的执拗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。这位新皇帝,行事说话,都太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了。谈论朝政时,眼神锐利,思路刁钻;说到吃食,却又像个没得到满足而闹脾气的少年。
她沉默了片刻。拒绝皇帝的要求,显然不明智。但若真由着他胡来,改了御膳的规矩,传出去又是风波。
“陛下若想换换口味,”她斟酌着词句,“臣妾可令御膳房在晚膳时,添一两样风味浓郁些的菜肴……”
“不行,朕现在就要吃!”陈默打断她,那股来自现代灵魂的、对美食的强烈渴望压倒了一切,“就吃锅子!铜锅涮肉!”
他越说越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,再也忍不了了。他猛地站起身:“皇后既然觉得为难,那朕就亲自去御膳房看看!朕倒要问问,他们到底会不会做饭!”
说完,他也不等沈清月反应,抬脚就往外走。
“陛下!”沈清月一惊,连忙起身。皇帝亲自去御膳房?这成何体统!御膳房那是何等烟熏火燎、杂乱不堪的地方!她下意识就想劝阻,可陈默脚步极快,已经走到了殿门口。
沈清月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,咬了咬唇。皇帝若是真在御膳房闹出什么动静,或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,她这个皇后也难辞其咎。略一迟疑,她终究还是快步跟了上去。
“陛下,请稍候!臣妾……臣妾陪您同去。”
陈默脚步顿了顿,回头看了她一眼,见她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,心里哼了一声,算是默许了。
于是,大昱朝新帝登基第四天,一场由皇帝亲自带队、皇后被迫随行的、针对御膳房的“突击检查”,就这么突兀地开始了。
皇帝步行前往御膳房的消息,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了宫廷。沿途遇到的太监宫女,无不吓得魂飞魄散,跪倒一片。王德发刚办完差事回来,听到这消息,差点一口气没上来,连滚爬爬地追了上来,跟在陈默身后,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,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着:“陛下……陛下使不得啊……御膳房污秽之地,恐冲撞了陛下……”
陈默一概不理。他凭着原主那点模糊的方向感,以及鼻子对食物气味的本能追寻,一路朝着宫苑深处走去。
越靠近御膳房,空气里的烟火气果然重了起来,夹杂着各种食材和香料的味道。只是这味道,闻在陈默鼻子里,依旧觉得过于“规矩”,少了点爆炒的镬气,少了点辛辣的刺激。
御膳房所在的院落很大,里面人声鼎沸,切菜声、剁肉声、炉火呼呼声不绝于耳。当陈默一脚踏进那宽敞却难免有些油腻的厨房大门时,里面所有的声音,在刹那间戛然而止。
忙碌的御厨、帮厨的太监、洗菜的杂役……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,僵在原地,手里还拿着锅铲、菜刀、食材,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皇帝和皇后。
短暂的死寂之后,是“扑通扑通”跪倒一地的声音,伴随着惊恐万分的请安:
“参……参见陛下!参见皇后娘娘!”
御膳房总管太监连滚带爬地过来,脸色惨白,汗如雨下,磕头如捣蒜:“奴才……奴才不知陛下、娘娘驾到,未曾远迎,罪该万死!罪该万死!”
陈默没理会他,目光在偌大的厨房里扫视着。灶台林立,锅具齐全,各种食材堆积如山,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、正在熬煮的高汤香气,但依旧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味儿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他摆了摆手,走到一个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锅前,用旁边的勺子舀起一点,吹了吹,尝了一口。
味道很鲜,是用老母鸡、火腿等好料吊出来的上汤,但……太清淡了。
他放下勺子,看向那抖得如同风中筛糠的总管太监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