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控中心内,砾岩的脸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下,看不到表情。
但他下达指令的速度,依旧平稳、冰冷,如同机器:
“指令确认:宏炮加速轨道,开始充能。”
“指令确认:‘零质素’效应场,激活。”
“指令确认:宏炮炮弹,装载。”
“目标锁定:纳帕星,中央水球体。加载攻击参数。”
一连串的命令,如同敲响了丧钟的前奏。
透过不周号的传感器,他可以“看到”那艘歼星舰巨大的舰首,厚重的保护装甲板正缓缓滑开,露出其后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星光的宏炮加速轨道。
幽蓝色的能量电弧在轨道内外壁跳跃、汇聚,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,那是足以撼动星辰的力量在积蓄。
所有的前置步骤都已就绪。
只需要最后一个指令,一个意念的确认,毁灭的进程便将无法逆转。
然而,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,砾岩那悬在虚拟“确认”按钮上的意念,却猛地停滞了。
一种莫名的、沉重的阻力,如同无形的枷锁,骤然捆缚住了他的意志。
那不是理性的权衡,不是对后果的恐惧,而是一种更原始、更深远的东西——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对彻底毁灭的抗拒,一种仿佛来自宇宙本身的低语,在他脑海深处响起,模糊却又无比清晰:
“停下……这不是唯一的道路……”
他的手,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。
那根曾经毫不犹豫碾碎银联舰队、下令摧毁NGC6025d的手指,此刻却重若千钧,无法落下。
头盔下,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,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。
他发现自己……竟然犹豫了。
就在这内心激烈挣扎、几乎要被那冥冥之中的声音压垮的瞬间,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,透过内部通讯频道,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,如同刺破迷雾的阳光。
“老公,你怎么了?”是瑾的声音。
她的声音里没有催促,没有质疑,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一丝了然。
她太了解他了,即使隔着厚厚的舱门,似乎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彷徨。
这声询问,仿佛让砾岩找到了一个宣泄口,他几乎是下意识地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,无奈地回答道:“我……忽然下不了决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