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个回答,高岩整个人不可置信地震了震。
一瞬间,他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可能,最终却只被一个最可怕的念头占据——
没有痛苦的地方。
世界上能有哪个地方是没有痛苦的?
高岩瞳仁的颜色都变了变,正要再度开口询问之际,段思危忽然伸出手来拉了他一把,随后凝眸看向燕时予,“你说清楚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燕时予目光似乎是落在两个人身上的,可偏偏竟没有半分凝聚和波澜,仿佛他的视线能直直穿透面前的两个人,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如一泓死水,最终竟无处可投放。
“她以后不会再记得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,所以,即便他日再相见,也只当不认识吧。”
简简单单一句话,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澜,却偏偏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足以掀起惊天骇浪。
高岩蓦地站起身来,“你说什么?”
相较之下,段思危要冷静得多。
他微微拧了拧眉,看着燕时予,问:“你的意思是,她连你也会一起忘记?”
燕时予缓缓垂了垂眼,轻描淡写地反问:“不应该吗?”
这世界上这么多人,她最应该忘记的,大抵就是他了。
从一开始相识,她要的其实很简单,只是想要保住宋家,保住宋雨廷。
可是到头来,宋氏破产,宋家家破人亡,她最初的目的一个都没有达到。
明明到此,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应该了断了。
是他,强行将她箍锁在了自己身边。
明知道她有多痛苦,明知道她会不开心,可是他脑子想的却是——无论发生什么事,这辈子,他都要跟她纠缠到底吗,绝不可能放她离开。
他利用她的善良和纯粹,利用她的知恩图报,利用她的于心不忍,忽略她所有的挣扎和痛苦,强势又自私地霸占着她的世界。
他试图侵占她的所有,却又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不堪——
可是他那已经溃烂到鲜血淋漓的人生,哪里能经得住试探和洞察?
所以她只要稍稍一靠近,试图探知一些那些他拼命想要藏起来的不堪和污浊,他就只能丢盔弃甲,狼狈逃避。
那一次,他是真的想过放手。
他是一个用华丽皮饰将自己伪装起来的怪物,皮饰之下,伤痕累累,千疮百孔,任何一个正常人看了,都会被吓到。